双峰县国土资源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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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去的乐园
作者: 来源: 点击数: 更新时间:2013-07-23
小时候,我寄养在外婆家里,那是一个幽静的小村庄,四面青山环绕,村子里有一口很大的池塘叫清水塘,山涧的泉水一年四季源源不断,流到清水塘里凝成一块深绿的翡翠,灌溉着四季田土,养育着世代村民,为了寄寓清水时来的意思,村子就取名为时来村。
外婆家和清水塘隔着一丘方块田,盛夏的时候饱满的稻谷垂到路旁,一条呈七字形状的小径都隐藏起来,从那里走过去稻穗会碎碎的咬到腿肚子,我一溜就到了清水塘,坐到塘坝口的石桥上,把双腿泡到清凉的水里,麻麻痒痒的,好像种子要发芽了似的萌动。
清水塘两头细中间大就像一个胃的形状,微风从水面带来凉意,把微波都带到我的脚边,它舒适的蠕动着,一簇簇水藻象姑娘飘逸的长发在水底摇曳,碧绿的根茎都清晰可见,青黑色的带子鱼绕着水草嬉戏,间或还可以见到鹭鸟飞过,灰绿色的长腿划过水面,牵着白色的影子,像一块轻盈的巾纱飘落在青黄的稻田间去了。清水塘的水从一条缀满了灰白色石子的小河港奔涌而来,又从塘坝口哗哗的流到下边的渠道,渠道四通八达,灌溉着两边的农田,沟渠边上长着丰茂的水草,牛儿吃饱了卧在水里凉快。
清水塘的朝夕就像集市一样热闹,清晨的时候,水质纯净,天刚朦朦亮,来这里挑水的就络绎不绝,接着洗衣浣纱的、洗菜淘米的就接踵而至,见了面大声的招呼,笑声在水面层层荡漾开去。傍晚的时分,就是小孩的天堂,放学的孩子把书包堆满了塘坝口上的石桥,有抓鱼的、逮水蜘蛛的、打水漂的……夕阳的霞光铺在水面,一道水漂过去,激起重重的涟漪,一道道红光顿时乱串,好像水底的龙宫正厮杀得不可开交,比现在的小孩的游戏世界更迷人。有时我们会在清水塘的入口处放一挂丝网,一顿饭的工夫就可以起网,挂满银白色小鱼了的网子,在潋滟的水光映照下象一件飘飞在风中的羽衣,鱼儿装满了小背篓,就回到家里加些姜蒜用油爆炒,新鲜野生的小鱼格外香,香味飘溢整个小山村。清水塘是我儿时的乐园,我在这里度过了欢快的童年。
在我九岁的时候,外婆去世了,我也离开了时来村,回到了自己的家,我把我的清水塘放到心里的底层,像珍藏着一本极爱的书,害怕岁月的磨损,从不舍得拿出来看看,直到我的女儿快六岁的时候,我决定带她去看我的清水塘,和她分享我童年的欢乐时光。
汽车把我送到村口的时候,我看见一栋栋方正的房子矜持地立着,房子外墙贴着白色的瓷砖,铝合金的窗户、碧绿的玻璃、屋顶装饰着泥金色的盘云飞龙,显示出了现代农村的气息和宽裕的生活状态,那些安静羞涩地隐在绿树荫里的泥砖草顶的房子都不见了,我觉得欣喜,也有点担忧,我的清水塘还在吗?它会在那里安静的等我吗?
我加快了脚步,记忆中的那条道路还在,只是有点不修边幅,坑坑洼洼,正是初秋的季节,大部分的稻田都空闲着,长着碧青的野草,走到清水塘边的时候,我惊慌失措,四处张望,我走错了吗?我一定是走错了……
从我站的地方望过去,只是一块褐色的沼泽地,那镜子般明静的水不见了,只见白色垃圾和大大小小的塑料瓶玻璃瓶泡在泥水里,它就像一个严重溃疡的胃,四周的塘堤大部分已经垮塌,露出松散的土壤,像一块块正在溃烂的伤痕,一蓬蓬的四叶草逐渐向中间蔓延,只有一条飘着油污的黑色细流,摇摇晃晃不知道要流到哪里去。我努力想要找到一点记忆中的痕迹,走到塘坝口的地方,只见坝上的小石桥已经倒塌,底下的渠道被淤泥填充,道路垮了,几枝稀疏的灌木歪斜着长在淤泥里,靠近渠道两边的稻田被淤泥杂草和白色垃圾覆盖,田埂崩塌,农田基本上是荒芜的,唯有革命草(空心莲子草)这个外来的物种肆意的生长,我的心阵阵的绞痛,记忆中的童话已经支离破碎,眼前的一切突然模糊不清。
女儿迷惑的望着我:妈妈,你说的那绿绿的水在哪里呀?黑色的小鱼呢?白色的石桥呢?
我喃喃的说:从前这里就是,但是不知道到哪里去了……我象个迷路的孩子,失去了方向,我没有勇气看女儿的眼睛,我所描绘的美景和她眼前的的荒凉颓废是多么遥远啊!
她说:妈妈是个骗子,这里只是垃圾塘。
“你妈妈不是骗子,这里以前有一个很大的水塘,有沁甜的水。”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我回头一看,是三叔爷爷,他望着我微微的笑,喊出我的名字,我抓住他的手,眼泪就流出来了。
女儿说:那它到哪儿去啦!
三叔爷爷说:渠道堵塞了,清水就不来了,清水塘也就没有了。
“年轻人都出去了,我们这些老家伙种不了地,你看看,田都是荒着的,地养人,人养地,没有人守着,地都没有劲头。这村上的河渠多少年也没有清理了,年年堆积,全都淤到这清水塘来,今年春上一场大水,上头崩了一块山,黄水都漫到我家地坪去了,这一片水稻全部淹掉,渠道不通,水退得慢,今年基本没有收成,年年这样水浸,过些年恐怕就没有田种了,孩子们说:粮食便宜,不用种。糊涂啊!要吃饭没有田土可怎么办啊!”?……他沉痛的诉说着,声音激动得嘶哑。
曾经我以为,我童年的乐园它会永远在这里,等着我的再一次造访,我想象着女儿见到它的时候会惊叹会欢呼,我们把双脚泡到清凉的水里,看微波荡漾,看游鱼嬉戏…… 但是得不到爱护和珍惜的清水塘,它不见了。我不知道如何来安慰老人的悲凉,不知道如何面对女儿的疑惑和失望,只是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说:会好的,清水塘会回来的。
那天晚上,我做了一个梦,在梦里我和女儿在碧青的清水塘里游玩嬉戏,白鹭飞来了,小鱼儿也来了,……醒来后,久久不能入睡,我不知道女儿是不是做了同样的梦,这梦中的情景啊!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在眼前呢?
  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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